气氛变得更加微妙。

邵黎觉得,此刻的他,不该待在这里。

朝舤神色淡淡,依旧是那句话,“我来。”

话音落下的一瞬,他从谢枕舟攥紧了的手中抽出了一只手。

被握过的地方,还保留着不属于他的热量。

谢枕舟两颊被朝舤捏得嘟起,洁白的齿间微张开,舌尖也依稀露出了些许。

指腹下,更为柔嫩的触感袭来。

比他刚刚被紧握过的指尖还热,不断传递过来。

·

“喂吧。”

云舒这次听清楚了。

大师兄原本清冽的声音,其下被他藏起来的哑意,没有立时收敛,在此刻显露了出来。

丹药被喂进谢枕舟口中。

朝舤不发一言的为他输入灵力。

“三师兄,”邵黎站在一旁担忧开口问,“小师弟烧了一个日夜,反反复复不间断,会不会被烧坏脑子啊?”

云舒没有嘲笑他这个听起来有些好笑的问题,慢声给予一个肯定的答复:“不会。”

修士不比常人,就算谢枕舟体质特殊,也不至于会被烧坏脑子。

在听到‘烧了一个日夜’,云舒轻易就察觉到,身边有道呼吸愈发沉重,有低气压开始蔓延。

是大师兄。

云舒给的丹药乃是顶级丹方炼制,所用的皆是天材地宝。

虽没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功效,但是给将死之人续一口气的效用还是有的,区区风寒应是即刻就能见效。

只是他不确定。

这次的药,对谢枕舟是否有用。

这是第三次了。

云舒重又取出一个药瓶,递给邵黎。

后者早已在七星峰遇上他的第一时间告知,谢枕舟淋雨后高烧不退,就算服下他的药也生不起半点效果。

到底是为何,无从得知。

云舒侧目看了看面颊被一层红晕覆盖的人,眼下有些安静,没有了总是时时挂在脸上的笑。

“若他身体热度在半个时辰内还未褪去,便将之倒入温泉,让他泡上两个时辰,可缓解一二,届时我会带新的丹药过来。”云舒嘱咐道。

邵黎接过,连声道谢。

知道云舒应该是要回药阁炼药,他把人送到了洞府外,才转身走回屋内。

“你先去休息。”朝舤没有偏头,对邵黎道。

为谢枕舟输了一个日夜的灵力,且又在七星峰和紫宸峰间奔波了许久,邵黎脸上难掩疲态。

邵黎倍感受宠若惊,连连推辞:“这怎么行,我......”

朝舤又说一句,“这里有我。”

邵黎闭了嘴,“那就有劳大师兄了。”

这么久的灵力输出,确实耗费了他不少精力。

邵黎说完,把云舒方才给出的药瓶放置到桌上,然后往外走去。

接着,房间内就只剩下不断输入灵力的朝舤,以及安稳躺在他膝头的谢枕舟。

良久后,谢枕舟的额角沁出许多汗珠,覆了一层。

朝舤单手输送着灵力,抬起被吃完药后放松不少的谢枕舟松开的那只手,一一用指尖轻拭过去。

一颗颗细小汗珠被带着凉意手指的捻掉。

光洁额头下,是精致如画的眉眼。

有一滴还未来得及擦拭的水珠,沿着侧脸向下滑去,顺着脖颈线条延展,最终,没入领口。

“大师兄......”

一声气音响起,像是从喉咙里挤出,有些艰难。

谢枕舟满口都是药味,甘甜药香散去,苦涩浸了满嘴。

模模糊糊间,他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,唇瓣张合,轻轻出声唤道。

后颈处枕着的地方,让他有点不适的调整了一下。

朝舤垂眼看了看依旧双目闭阖着的人,接着又看到谢枕舟动了动唇。

不知是说了什么。

“水......”

发烧导致身体水分迅速流失,极度缺水,谢枕舟喉咙干涩。

灵力都被集中精神往谢枕舟身体里注入,朝舤未分神去听,他倾了倾身子。

“水。”谢枕舟再次张了张唇,眼睫跟着抖动,似挣扎着想要睁开双眼。

被撑起的一条缝隙,朦胧一片。

朝舤听清了,灵力输送的动作停了停。

他抬手,桌上的茶盏倒了一杯,灵力稳稳的托着杯子从空中徐徐靠近,控制精准。

现在的姿势,怕是水还没喂进,就会被撒一身。

朝舤单手揽住谢枕舟的肩膀,坐近了些,让他靠在自己身上,动作不甚熟练。

潺潺玉露被喂进谢枕舟嘴里,略微发干的唇瓣染上润色,喉咙亦是得到了滋润。

谢枕舟慢慢睁开了眸子。

“醒了?”朝舤下颚线条绷起,声音稍缓。

嗓音入耳的一瞬,谢枕舟为之一振。

肩头被一只手虚握着,支撑着他坐起,身后那人说话时带起的振动,隔着薄薄的衣物,分毫不差的传了过来。

谢枕舟脸上已经分不出是被烧出的绯红还是别的,他没敢侧过头,只是低低的‘嗯’了一声。

眼前是熟悉的床幔,这是他的房间。

大师兄怎么会在这。

朝舤似是知他所想。

声音像是贴着他的耳朵,逐字逐句的一一落了过来。

是大师兄把他带回来的,三师兄为他诊治过了。

第一次听到大师兄说那么长的一段话,谢枕舟终是没忍住,偏了下头。

就在这偏头的刹那,微凉触感附上了他的额间。

谢枕舟愣愣的,冒着些傻气。

“还热。”朝舤低声说。

谢枕舟后知后觉的‘嗯’了一声。

继而又听到了大师兄的问话,是在说。

“难受吗?”

谢枕舟顿了顿,点了下头。

身体软绵绵的,使不上力气,头疼不说,喉咙也难受异常,说话都显得费劲。

朝舤沉默。

半晌,谢枕舟舔舔唇,视线瞥到了被置于桌上的淡青色药瓶。

一看便知是谁留下的。

谢枕舟清了清嗓子,“那是,三师兄,留下的?”

担心一口气说完估计后面只剩气音,谢枕舟干脆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。

他还靠在朝舤身上。

说话时两人离得极近。

一路上都有的奶香味愈发浓厚,隐隐盖住了药味,萦绕了上来,充斥鼻尖。

朝舤薄唇轻抿,墨色眸中闪过一丝晦涩,不知是想到什么。

耳尖蔓上一抹红。

谢枕舟又“嗯”了一声。

尾音向上勾了勾,等着人回答疑问。

朝舤闭了闭眼,气息微不可察的乱了,又立即被他调整过来。

“是用以沐浴之用。”

谢枕舟没反应过来,又一次吃力的转了转脖子,扭过头去看他。

谢枕舟表情懵懂,透着些许迷茫的神色,“沐浴?”

三师兄留下的药,和沐浴有何关系。

朝舤深深看他一眼,“你还在烧。”

还在烧,说明云舒留下的药......是要被用上了。

仅一个神念,药瓶霎时便被朝舤纳入掌心,随即交到了谢枕舟手上。

被他握到了手中。

二人指尖相触的瞬间,一触即分。

手中的药瓶,和其余三师兄送的药都有不同。

不必他说,大师兄就已经为他打了开来。

里面竟是一瓶药液。

谢枕舟嗓子更干了,说话磕磕绊绊的,“这个,用来,沐、浴?”

轻到低不可闻的笑声,响于身侧。

“嗯。”朝舤回。

谢枕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,“大师兄,你笑我?”

朝舤:“没有。”

谢枕舟一直都有沐浴的习惯,即使一个清洁术就可解决,但沐浴能令人放松,缓解疲劳。

让他很是留恋。

每次沐浴,谢枕舟都会逗留很久。

三师兄的意思,是让他泡药浴降温,脊背的汗液早就打湿了衣衫,谢枕舟对这点没有异议。

只是,他要怎么沐浴,指尖抬起都费力。

...…

很快,谢枕舟就不用思考起身的问题了。

一双强有力的臂膀,眨眼就将他托起,被稳稳抱了起来。

谢枕舟微仰起头。

他被大师兄抱到了怀里。

“大师兄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你做什么?”谢枕舟问。

朝舤低眸看他,“抱你去沐浴。”

谢枕舟脸上红扑扑的,眼中隐含水雾,每次风寒,头疼只在一处,眼泪也会止不住的流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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