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一把把薛琰摁到床上,苦口婆心地劝她,“他遇到你,爱上你,因为家里有旧式婚姻的束缚,怕得不到你的爱,才不敢告诉你真相,后来你知道真相了,他为了跟永远跟你在一起,不惜反抗他的父亲,断然跟他那个出身高贵的未婚妻解除了婚约!”
娄可怡跟看傻瓜一样看着薛琰,“你却跟他分手,置他的满腔真情于不顾,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?”
“嗯,静昭,这次是你不对!”
方丽珠被娄可怡的分析给感动了,“而且马师长就要奔赴沙场上,你却狠心的跟他分手!?”做朋友都没有这样的!
薛琰无语望天,娄可怡这个恋爱脑,居然这么快就写出了一部情感大戏,“照你的逻辑,其实秋小姐也挺可怜的,她是寒窑苦守,没等到马维铮骑着高头大马迎她进门,却等到退婚的消息,”
她一耸肩,“做为一个善良的姑娘,我不应该牺牲自己的爱情,成全秋小姐这个未婚妻吗?抢人丈夫的事,怎么可以做?”
“当然不是,他们两个不过是包办制度下的牺牲品罢了,马维铮遇到你,跟你相爱,冲破阻力跟秋家解除婚约,这是一种勇敢,一种对旧制度的挑战,并且,你们赢了!”
娄可怡觉得自己跟薛琰简直没办法沟通,“你的思想也太陈旧了,而且那个秋小姐听说也是年轻貌美的上流名媛,她摆脱了一桩注定会成为悲剧的婚姻,也可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跟美好未来啊!”
“好吧,咱们的三观就不是一国的,”薛琰抚额,“但事情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,我觉得一个人他真的要反对封建残余,包办婚姻,就应该在没有遇到‘真爱’之前就大胆的反对,而不是找到了真爱,回头一看,曾经的婚约原来是束缚跟枷锁,是不能容忍的,”
对两个小闺蜜,薛琰还是愿意跟她们多说几句的,“马维铮错就错在这里了,明白吧?”
娄可怡怔了半天,才道,“可是爱情又是包容的,你真的爱他,就应该原谅他的错误,包容他的缺点,这才是真爱啊!”
娄可怡被薛琰问住了,“他老婆不是已经不在了嘛,要是他老婆还在的话……”
“哼哼,确实,”薛琰拿起枕头盖在脸上,“不爱就没有伤害,这样多好啊!”
娄可怡无语的看着躺在床上装死的薛琰,推了她一下,“你不是要去见先生嘛,起来!还有,你们之前既然不爱为什么还要在一起?”
……
她回身指了指身后的院子,“那里的病人都离不开你呢!”
病人哪里都有啊,但她的家人还在洛平,而且薛琰也打算毕业之后去京都读医学了,“那咱们就抓紧最后这半年的时间,我多教教你们,咱们尽量多的为需要我的人做贡献!”
……
“静昭,你看报纸了吗?今天马司令在郑原誓师,今天所有的报纸都是这个消息,”娄可怡一拿到报纸,就往教室里跑,“静昭……”
“静昭!?”娄可怡没想到薛琰会是这么个态度,“他,”
娄可怡看了薛琰一眼,却见她没有说话,低头又开始专心的抄笔记,想开口却被方丽珠给拉到一边,“你老实坐着吧,你以为静昭跟你一样,有个什么事大呼小叫的闹的人尽皆知才行?”
她把娄可怡摁在凳子上,“不哭不代表心里不难过!”
唉,这两个丫头,薛琰没心思继续写了,她摊开一张报纸,看着神采奕奕的马维铮,手指在他深刻的眉眼上慢慢划过,还是戎装的模样最英俊啊!
薛琰的目光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停了一下,又转到马维铮脸上,如果他没有骗自己,这个时候,她应该跟着他南下了吧?他会不会允许她跟去呢?
……
“许同学,外头有人找,”薛琰正看着报纸上的马维铮出神,就听到有人敲窗户,她起身往外头看了看,却看见顾乐棠正伸着脖子冲自己挥手呢!
这人,真是无处不在啊!
薛琰叹了口气,踩着上课钟声跑了出去,“你怎么来了?没回家过年?”
顾乐棠摇摇头,“我有个好消息还没有告诉你呢,今天过年的时候,我三哥把见到你的事在信上跟我爷爷说了,还跟他说了你的医术,”
没想到顾纪棠写封家书,都不忘了提自己,“然后呢?”
“爷爷看了三哥的信,同意我们在一起了,”顾乐棠一脸的欢欣鼓舞,“你别生气,我也跟爷爷说了,是我单相思,你并没有看上我,但爷爷事先同意了,哪天你要是也愿意跟我在一起了,岂不是不用再遭到家里的反对了?”
你想的还挺长远的,“这马上要打仗了,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京都啊?”
薛琰不由扶额,“我不用你陪,你快回去吧,”一个大男人成天陪在她身边,像什么样子?她解释的清楚吗?
“你决定了?真的会去?”这个消息对顾乐棠来说,简直就是意外之喜,还是大惊喜,“你没有骗我?”
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?而且这种事能骗吗?”薛琰白了顾乐棠一眼,“等半年之后我说的是真是假你不是知道了?我骗你半年有意思吗?”
见薛琰不再排斥自己,顾乐棠灿然一笑,“我三哥跟着马维铮南下了,其实他根本不用去的,但他非要亲眼见一见战场上的枪林弹雨,谁也拦不住,所以后期押送药材的活儿我就接下来了,”
“好,反正我回郑原也没什么事呢,”顾乐棠瞬间开心起来,“对了,上次我跟着三哥来汴城,还去你办的那个军医学校看了呢,静昭,”
他冲薛琰一伸大拇指,“你真厉害!”
……
“唉,你这个小脑瓜儿里,是不是成天就想着感情的事啦?”薛琰背着手往学校走,“可怡,我跟丽珠才十七,你比我们大,也就十九岁,咱们就按以后活到七十岁算,还有多少年?你准备后面的五十年,都用在谈情说爱上?”
“哪会?我跟书弘志趣相投,以后是要携手并肩……”她怎么会是那种只知道情爱的女人?
薛琰转过身,“那不就行了,你寻找到的自己的爱人同志,我跟丽珠没有啊?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呢?”
薛琰指了指脚下的土地,“就这么站在这儿停滞不前?一直等寻找到了灵魂伴侣再携手并肩?还是一直大步向前,然后在向前的道路上遇到理解自己的爱人?”
“青春正好,用来学习岂不是正好?难道大好青春不恋爱就算是浪费?”
薛琰其实不反对趁着年轻恋爱,但她对“年轻”的定义跟娄可怡她们不同,十几岁的小姑娘不定性呢,三观都没有建立完整,这个时候谈爱,还是有些早了,遇到同样青春正好的男孩儿,大家跌跌撞撞的成长还好,遇到渣男呢?
方丽珠却把薛琰的话听进去了,“我觉得静昭说的对,我们的大好青春要用在学习上才行,等以后走出去了,见了更多的人,还怕找不到自己的爱情吗?”
薛琰点点方丽珠的鼻尖儿,“我不就是一个比喻嘛,”她歪头冲娄可怡一笑,“你看何书弘,小三十了不照样找到可怡这样的如花美眷,浪漫爱情?”
娄可怡被薛琰气的跳脚,“行了你别说话了,没见你喝多少啊,怎么就醉了?书弘怎么了?爱情又没有年龄限制了,我不嫌他老不就行了?”
薛琰嘻嘻一笑,转头冲目瞪口呆的方丽珠眨眨眼,“看吧,不管多老,只要另一半儿没意见不就行了?”
……
到了福音堂医院,他也不缠在薛琰身边,而是跟娄可怡方丽珠一样,给玛丽修女她们帮忙,一点大家公子的架子都没有,甚至还给福音堂捐了一笔善款,这又出力又出钱的,想叫人不喜欢都难啊!
跑到咸平吃烧饼?娄可怡讶然的看着顾乐棠,“我家就是咸平的啊!离汴城也四十多里地呢,就为了个烧饼?其实芝麻盖儿烧饼街上也有的卖啊,我们咸平人开的烧饼铺子,我知道在哪儿?”
“咱们开车去,吃完了连夜赶回来也行,不想回来,在当地住上一夜,明天一大早回来也可以,反正你们明天过礼拜天,又不用上课,就当是一起出去踏青了,娄小姐,你还可以回家看看父母,”
回家看看?还坐着顾乐棠那辆大黑汽车?娄可怡有些心动,“静昭,你去不去?我家就是开饭馆的,我爹做的芥菜肉可好吃了,你要不是尝尝?”
她把薛琰拉到一边,“咱们不是商量着等毕业了都去京都上大学嘛,我过年的时候跟我爹娘说了,他们嫌远有些不乐意,你们跟我回去一趟呗,叫他们看看你们也要去京都的,没准儿就能同意了……”
……
“我们咸平是往汴城跟郑原的必经之道,自古不管是行商还是学子往西走,都会在咸平住宿打尖儿,渐渐的咸平也繁华起来,别看只是个县,外号小郑原呢!”说起自己的家乡,娄可怡有些得意,“我们家的酒楼打祖爷爷辈儿就有了,这间是我爹我娘管着,我大哥二哥掌勺,你们来的时候,城门那间,也是我家的,我三哥四哥掌勺儿!”
能送女儿上女子师范的人家,再穷也有限,而且娄可怡说起去京都,从来没提过金钱上的为难,她平时的花销并不比自己跟方丽珠少,而且还悄悄的资助京都的何书弘,这家里,怎么可能只是间小饭馆儿?
娄可怡都没有领人进酒楼呢,她娘丁氏已经跑了出来,“可怡?你咋回来了?”
她怀里搂着薛琰跟方丽珠,脖子兀自冲着顾乐棠的方向,“这位少爷长的跟画上的金童一般的少爷,也是你同学?”
“哎哟,不愧是京都来的公子,真会说话,”原来是薛琰的“朋友”,丁太太心里多少有些遗憾,“想吃烧饼容易,我叫伙计去给你们买,老娄!”
丁太太冲着柜台里喝茶的娄老板喊了一嗓子,“闺女回来了,带着同学来的!”
丁太太带着四个洋学生,还个顶个的漂亮斯文,酒楼里的食客都看了过来,有相熟的更是大声跟丁太太打着招呼,“是可怡回来了?你们可怡可真是出息了啊!”
那是,娄家几代都是厨子,出个洋学生容易嘛?丁太太得意的把薛琰她们往二楼雅间里领,“走走走,咱们去二楼坐坐,二楼雅间对着后头的桃花涧呢,桃花涧旁是一片桃园,这会儿花开的正旺,景致好的很,还清幽!”
她探身叫着正要跟上来的娄老板,“你快去给孩子炒菜,人家京都来的公子,可就是听说你的手艺好,特地过来的,快去好好露两手儿去,不能叫咱闺丢人!”
京都来的要尝自己的手艺,娄老板也不上楼了,卷起袖子就去拿围裙,“放心,不管是哪儿来的,吃了我老娄的炒菜,都只有夸的!”
……
“那可不是?”丁太太极为擅谈,“他们娄家人啊,就凭着一把大勺,炒出一片基业来!”
“当然,跟你们是没法比,”一顿饭下来,丁太太已经把顾许方三家的情况给打听清楚了,“但我们娄家在这十里八乡的,也是头一份儿了!”
“哟,这孩子真懂事,果然是京都来的,见识就是不一般,还长的俊的很,”丁太太越看顾乐棠越喜欢,“这比我们家可怡长的还俊呢!”
娄可怡在咸平可是一枝花,娄老板两口子把女儿送到汴城女师,结果一看薛琰跟方丽珠,才知道原来别人家的姑娘也不差,好吧,现在来了个京都的公子,居然比女孩子长的还俊,“我说顾公子,你们京都的水土是不是特别好?”
丁太太心里高兴,多少喝了两杯,有些关不住话匣子,“人家说我们可怡长的俊,是因为天天吃我们家老娄开的小灶,你是吃啥了?”
“哈哈,”薛琰一个没掌住,笑出声来,“伯母,他啊,自然是吃百年老字号存仁堂的草药!”
“那你吃了什么?”方丽珠咯咯的笑起来,“你是成天看着你们洛平的牡丹花不是?”
“对,一定是这样的,不然你们这两个姑娘,怎么长的都跟花一样呢?”丁太太抚掌笑道,“太好了,今天你们这几个孩子,我看着一个比一个喜欢!”
薛琰悄悄拉了拉娄可怡,丁太太这是有酒了,她们不好在多留,“你扶伯母回去休息吧?”
……
方丽珠在漯水深宅大院儿呆的时候居多,这么只有三两好友赏景于涧水之上的事还是头一回,兴奋的脸上的笑容都没有落过,“放心,我永远不会忘!咱们以后到了京都,也一起出来玩,咱们要当一辈子好朋友,这样的机会多着呢!”
“对,等你们到了京都,我带你们爬山赏红叶,到时候我借个照相机,那样的话,记忆里的属于我们自己,照片里的,可以将来告诉子女!”想到以后她们都会往京都去,顾乐棠没有相机的遗憾立时化为乌有,方丽珠说的对,以后这样的机会还多的是呢!
没想到朋友们一点儿也没有嫌弃自己家里的饭食,还这么喜欢她们咸平,娄可怡原本的一点儿担心此刻全没有了,“有你们,还有何书弘,我真是太快乐了!”
方丽珠不顾娄可怡的阻拦,咯咯笑道,“是可怡的达令,现在人就在京都呢,所以可怡才想跟我们一起去京都上学呢……”
“啊……”
薛琰正要说话,陡然一声惨叫传来,把她吓了一跳,“怎么回事?”
娄可怡也被吓了一跳,“那,那边,在那边呢,”她踮着脚往叫声传来的方向,“那边住的人家姓曲,是咸平葛家的佃户,专门给葛家看桃园的啊!”
“咱们要不要去看看,”这会儿不声还有低一声高一声的喊叫传来,薛琰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,桃园旁的小院子隐隐能看见灯火,“咱们去看看?”
他们人生地不熟的,有事尽量离的远远的才对,“你真的要去?不如咱们回去跟娄大哥他们说一声?”
她伸手在手袋里掏了掏,把顾乐棠送她的勃郎宁塞到他手里,“咱们去看看?让可怡跟丽珠过去报个信儿?”
见薛琰叫她们回去报信儿,娄可怡摇摇头,“我跟你们去,丽珠回去说一声,”她是主人,哪能有事自己跑了,叫薛琰跟顾乐棠两个客人跑到前头?
“是啊,有你们犹豫的功夫,都能跑到家了,”顾乐棠冲娄可怡挥挥手,“有我呢,不会叫静昭有事!”
那边似乎还有吵闹声,薛琰不再理娄可怡,拉着顾乐棠就往曲家方向跑,她最看不得打女人了,如果真是姓曲的在打人,她得先叫他尝尝女人的拳头!
……
薛琰跟顾乐棠跑到曲家门口的时候,都没进去,就知道她误会了,“顾乐棠,这家好像在生孩子呢!”
“哎哟,这可怎么办啊,这生我接不了,你们另请高明吧,”薛琰正要走,就听见里头有个女人大声说话、
“那能怨谁?吃吃吃,孩子那么大,你媳妇个子又小,这哪能生下来?:人下人吓死人知不知道?”里头的田婆婆大声训着曲老二,“这是难产啊,还是肩膀先露出来,”
田婆婆叹了口气,“我药也给你媳妇吃上了,还扎了针,这眼看不行啊,现今只有一个办法了,曲兄弟,你说吧,要大还是要小?”
“要小,当然要保小,”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响起来,“我家老二二十好几的人了,还没有后呢!”
“那,可,”曲老二看着蒙的严严实实的产房,“娘,她在里头正受罪呢!”